我看上去像多大的？

上个月回国，在电梯里碰到一对夫妇，抱着个小孩。我看小孩挺可爱，咿咿呀呀的，才学说话的年纪，刚想逗逗他，哪知他趁我毫无提防，来了个先发制人，张口就喊：“奶奶好。”这一刀扎得我是心肝乱颤，眼冒金星，全身血液凝固，差点没背过气去，哪还有什么还手之力。“好个鬼呀。”我闭上眼，捏捏脸蛋，那二两肉还在啊，蛋白应该也有至少三个鸡蛋的吧。怎么一不小心，就被升了辈分呢。我又不想占人便宜。心里嘀咕着，默默地运气。等一口气缓过来，抬眼瞧瞧指导孩子的高手——他亲奶奶，正一脸得意地看着我。亲奶奶呦，您虽然没有天山童姥的貌，却得了她老人家的真传，杀人不用第二招啊。我一直以为自己有颗二十的心，三十的貌，四十的身材加五十的智慧， 哪想到别人家的孩子直接用一个六十的称呼就封了我的喉。

  其实也不能怪小孩，他平时接触的爷爷奶奶们也就是五十多这个年龄段，我不习惯而已。比如有次在浦东某餐馆吃午饭，人多，需要拼桌。跟我同桌的是浦东一家人：大姐，大妈，大爷。

  我：“您带父母出来玩啊？二老高寿啊？”

  大姐：“都是七十八。你几岁？”

  我：“五十。您呢？”

  大姐：“五十五。你孩子多大？”

  我：“十六。您呢？”

  大姐：“ 十一。”

  双方惊愕，沉默中......

  我：“......（还有比我生孩子晚的！）”

  大姐：“......（还有比我生孩子早的！）”

  浦东大爷：“哎呀，你们没有搞清爽。你说的是儿子，她说的是孙子！”

  我丢盔卸甲，掩面而逃......

  一路逃回北京，上了回家的出租车，听中年司机嘚叭他家的事。“本来几年前就打算儿子一结婚就退休的，没想到儿子婚是结了，家里十几万存款也花光了，连彩礼带酒席。幸亏有拆迁房，盖房子的钱省下了。开了半辈子的车，没给自己开过。想弄个自驾游什么的，可老伴在家帮忙看孙子，我得出来接着挣退休金。我六八年的，也干不了别的了，就指着这车再挣点了。”好嘛，还不到五十就是爷爷辈的了。

  隔天同学聚会时，主题离不开孩子留学，高中还是大学出国好，去哪个国好之类。后来又聊起国内退休年龄要推迟，但是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同代人开始进入退休生活。如果当年结婚早，生孩子也早，五十出头就已经开始出力出钱带孙辈，在争当中国式好祖父母的路上了。我趁机把经受的打击说出来，想寻求安慰，比如说“怎么可能，你根本没变啊！多年轻啊！他应该叫你姐姐，真是瞎了眼。”没想到，大家都有一颗特别平常的心。

  有个同学比我更惨，我只被打击一次，她是时不时就被打击，因为她们院里有个小孩总喊她“奶奶好”。她每次都“凶”他，“叫阿姨！”后来那孩子再见到她，就变成，“奶......阿......姨！” 这哪是岁月催人老，分明是熊孩子催人老呀。

  好朋友安慰我说，“小孩真没教养，家长也不好好教教。”可不是嘛，有教养的都在默默围观皇帝的新衣呢，我周围的都有火眼金睛，纵然没有弯腰驼背拄拐杖，他也能看透你的鹤发鸡皮核桃脸。同学碰到的那个孩子熊，威武一下就屈。面子人家小孩是给了，里子的胶原蛋白就靠美颜自拍吧。

  其实不是小孩不懂事, 连官方都把我们这一代往祖辈推。